葉懸光渾身僵硬地站著, 完全沒有回答對方問話的意思。

於是謝如期又問了一遍：“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我看不清楚。”

“……那是我和你。”

天知道她多艱難才憋出這樣一句話，可也不知道謝如期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又繼續追問道：“我們在那邊做什麽？”

他是故意的吧？！他是剛才在外面他又不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這種時候這種聲音，那邊還能在做什麽？

可她在這時候要是慫了, 豈不是連一個咬耳朵都害羞的男人都比不上了？

葉懸光於是用最平靜無波的聲音解說道：“現在的情況是……我扒開了你的衣領，在咬你的鎖骨。”

謝如期：“……”

葉懸光面無表情, 語氣猶如播音員解說動物世界, 力圖科學精準簡潔：“你不甘示弱, 也開始試圖破我的防。不過古代新娘的衣服一層又一層, 你進行的比較困難。隨著破防層數增加，你的手甚至開始發抖。而在這個時候，我已經穩定進行到了下一個步驟……你膚質看起來比較敏感，很容易留下痕跡, 特別是在第四根肋骨和脊椎連接處，被我發現之後就是擒賊先擒王的要害……請問這個是幻境擅自設定的，還是現實中確實是這個樣子？”

青年的表情從震驚轉為呆滯, 到最後整個人都恨不得蜷縮起來。他的眼睛對著光照的方向，明明還是看不到的, 可葉懸光的解說配合音效, 在他耳中無限放大，直接就變成了現場環繞立體聲drama的效果。

這就顯示出臉皮厚度的弱勢了, 明明是他先挑起的battle, 可卻因為過於守規矩而惜敗於無下限的現代人類女性嘴皮子底下。

葉懸光在這一刻深刻體會到了尷尬守恒定律——只要有人比你更尷尬, 就可以把自己的尷尬轉移過去, 從而讓自己成為永遠從容的那一個。她甚至還在周圍的立體聲中湊到謝如期耳邊, 小聲叫道：“飛光……”

這是小將軍的字, 唇齒嚙咬，比名更加纏綿的兩個字吐出來，青年流暢的肌理如同被戳中了神經一樣猛地緊縮了一下。

葉懸光這種人多少有點小人得志的成分在裏面，她平時除了工作的必備交往就是個宅女，遇到那種過盡千帆的老司機肯定是避之不及的，可當她碰上那種一逗就縮的正派男青年的時候，又特別欺軟怕硬地抖了起來。

她還想再說點騷話以壯聲威，縮成一團背對著她的人忽然垂下了手，手掌捏住了她的手腕，葉懸光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被拉進了男人的懷裏。他低下頭，準確無比地咬住了她的嘴唇。

——是真的“咬”。未經□□的青年甚至不知道真正的吻是什麽樣子的，就如同幼犬一樣憑本能叼上了那塊自己垂涎已久的肉，直到聽見葉懸光疼得嘶了一聲才驚嚇地放輕了動作。可他還是沒松開，就那樣緊緊地貼著，仿佛冬日裏擠在一起取暖的人，生怕離了這最後的熱源就會被寒風封凍一般。

不知什麽時候，青年的眼睛已經回覆了正常，他的目光熾熱而又清晰，專註無比地凝視著懷裏的人。

他突然的兇猛也是讓葉懸光腦子當機了一瞬的，可等他被自己嘶那一聲嚇得停下來，她那點彈簧般的勇氣便突然又回來了。她感覺著他的生澀，他固執的不願離去，忍不住就探出舌頭舔了一下。

有點涼，像是剛才在外面有雪片落了上去。

可他們都進來這麽久了，就算有過落雪這會兒也早就該融化了。所以這應該就是……嚇的。

葉懸光瞬間感覺自己膽氣就壯了。

男秘書這麽不中用，這公司裏的頂梁柱還得是她這個老板啊！

“你技術有點差啊。”她抱怨著，“算了，多練練，總會好的……”

外面的雪好像越發大了。積雪壓塌了樹叢，撲簌簌掉下來，卻越發襯得夜色寧靜。房間裏明明只點了兩根紅燭，卻帶來了像是北方地暖一樣的溫度，烤得人鼻尖都沁出了汗來。

雪聲，人聲，都壓得低低的，燭光晃動，人影也晃動著，像在船上隨著浪一波波慢慢起伏著。葉懸光沒在那船上，可腦子似乎也隨著吟哦的槳櫓聲變得混沌起來，熱度燒上來，燒得她大腦都有點輕飄飄的。

對面的男人半瞇著眼睛，瞳孔裏浮著一層水色，平日裏凜若寒星的眼瞳此刻如同飄落桃花的溪水一樣嫵媚勾人。美景配著聲音，葉懸光本就有些混沌的大腦更加混亂，甚至沒留意到對方問了什麽問題。

“你好像很熟練……”

她張口就答道：“啊，是……我練過的。”

空氣有一瞬的凝滯，謝如期聲音低沈：“……練過？”

“是啊，就那種特別不好使的西瓜球泡泡糖知道不？得好好用舌頭攪勻了，跟拌水泥大沙似的。我那時候可是我們整個工廠大院的泡泡糖王者，代表本區熊孩子參賽未逢敵手的……”

“……”

葉懸光完全不知道她剛度過了一場怎樣的危機，她還沈浸在溫柔鄉裏，鼻子裏發出舒服的哼聲。周圍溫度越發高了，在暧昧的背景音中，她的手不由自主想要往下伸……

轟——

突如其來的地動山搖，幾乎讓幻境裏的桌子都震了起來，不務正業的兩個人也終於一下子清醒過來，意識到了他們現在還在面臨的危機。

“怎麽回事？打進來了？”葉懸光迷迷糊糊地問。

謝如期一手攬著她的肩膀，神情冷峻：“他們已經進入神廟了，只是還沒進入將軍府中……”

像是印證他的話一般，清晰的對話聲出現在二人耳邊。

“怎麽到這裏進不去了？”

“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擋住了……”

“德維納，你行不行啊？這不過就是個三代神的窩而已，你連這都進不去？”

“我是太陽神，又不是鎖匠……不然你來？”

“我來就我來！”

緊接著就是一陣“砰！砰！”的砸門聲，明明是創造出來的幻境，可那扇古代的朱漆木門卻好像法則造物一般，幾個二代神祇在外面費盡力氣也打不開。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你沒有繼承戰神這個身份的記憶嗎？”葉懸光悄聲問道。

“有，我記得自己誕生以來的記憶，可是之前的就不知道了。”

“之前的有什麽關系……哦，我好像想起來了。”

葉懸光這才從遙遠的記憶裏挖出來一段描述，那還是龍族青年杜赫拉給她講的八卦。謝如期並非自然誕生的，上一任戰神想要獲得最強大的力量，在挑戰完天下英雄發現沒人配和他生孩子之後，殺到了萊雅的神殿中強行借用了許願之泉，直接活體獻祭，得到了一個結合了完美龍族力量和繼承了他全部力量的後代，這就是謝如期了。

所以，他只記得自己從許願之泉中誕生後的東西，至於上一任戰神獻祭之前的內容卻是什麽都不知道的。

“那也不對啊，”葉懸光皺眉說道，“就算他是個能打到萊雅面前的瘋子，歸根結底他也是個三代神祇，怎麽可能在自己的神廟裏設置二代神都無法進入的禁區？他有這個權柄嗎？”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因為無法進入，所以那些神祇越發認定了他們就躲在這裏，越來越多的神從各處擠到了門前。雖然現在暫時安全，他們卻已經是被堵在了絕境中。

這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至少當他們目標比較大的時候，分散逃跑的金他們就沒那麽引人註目了。葉懸光感受了一下自己另外幾名員工的位置，其中三個人都已經到了世界樹之外，也許再過不久，後稷城的聯軍就能得知世界樹這邊的消息了。

“不知道坤澤道長他們能不能幫我們組織起來種族聯軍。”葉懸光憂愁地嘆了口氣，她仔細盤算了一下逃走的幾個員工，發現好像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統領大局的樣子。

要是當時離開世界樹的是謝如期就好了，這可是上得了朝堂下得了戰場的bug級存在，她也不用在這發愁了。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的。”謝如期忽然低聲說道。

葉懸光一下子就來了精神：“什麽？”

他緩慢說道：“神祇體系的設定有一個可以力量疊加的機制——只要一名神祇被另外一個神殺死，他的力量就有可能被弒神者繼承。這種繼承與死者的意願極大相關，而我早就提議過，我是願意把所有力量轉移給你的，只要你親手殺了我，你就能擁有我的一切力量，然後……至少能保障你殺出重圍。”

葉懸光驚呆了一般看著他，這才恍然想起，在這個位面二人重新相遇的時候，謝如期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她當時當是這人因為分別太久受刺激黑化了，結果……他到現在還沒放棄呢？！

“你是不是傻……”她無力地說道，“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可你難道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嗎？為什麽你會覺得我能心安理得用你的性命作為我實力的踏腳石？”

“因為我推演過很多種我們會走的路，每一條都沒有圓滿。”謝如期的眼中流淌著暗藏的悲哀，“懸光，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來這裏之後記得的那幾句話嗎？”

“記得啊，跟詩集一樣難懂。現在想想可能是在說兩個初代神閑著沒事造出的末日魔方，然後時間之神阿摩加快生物進化讓各種族一起拖延末日到來的事情吧。”

“是的，我們四個人記著的內容，其中有三句話都對應了這個世界的現實，唯一還沒有明確解釋的就是坤澤道長記得的內容——懸光，你覺得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

“我怎麽知道？這話沒頭沒尾的……呃，等一下，這是……”

葉懸光只覺得心頭像是突然間掠過一陣電流，從心尖那一點擴散開來，在她意識到自己猜到了什麽之後，忽然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戰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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